第二百二十八章 詭異伴我行

　　陸長卿這個人，挺有意思。
　　武功不弱。
　　嘴上說是不喜虛名，但實際上是很在意的。
　　對此徐默並不反感。
　　追逐名利，人之常情。
　　能在這種時候仗劍斬妖，本身就已經可歌可泣，徐默還挺佩服這些武林人士的。
　　至少，人家是搭著命，為了心中的正道和人間拼命。
　　實力不行，精神可嘉。
　　所以徐默和陸長卿聊的還挺投機，其他人看陸長卿聊的投入盡興，也不好打擾，各自修整，等待雨停。
　　這時候徐默已知道陸長卿等江湖高手，都是趕去天武盟，商議誅邪之事。
　　正如他們所說，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們習武之人，自當挺身而出，做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兩人之前素未謀面，此刻能聊在壹起，歸於‘劍’道。
　　徐默雖然修為高，實力強，卻也不會小瞧旁人，陸長卿這人並不知徐默實力，只認為對方是個尋常武者，但同樣沒有輕視，還能互相虛心請教，如此才能聊在壹塊。
　　此刻他們兩個人聊的，是劍道之極，是在於‘意’，還是‘勢’，又或者是‘招’，還是純粹的‘力’。
　　同樣的東西，每壹個人的看法是不壹樣的。
　　“我以為，招可變，力可弱，但‘勢’不可虛，勢在前，意在後。”陸長卿在講他的劍道。
　　徐默聽的很認真。
　　陸長卿說他習劍時間不長，不過才練了九年。
　　“拳腳之武功需時間打磨，但劍，重在靈性和悟性，村婦持劍，亦可殺人，此乃利器之威，因而劍有鞘，需藏其鋒芒，這是手中之劍，若修劍勢，要心中有劍，可心中之劍也是銳氣，也會傷人，自然，也得有劍鞘，我謂之‘心鞘’。”
　　看徐默‘學’的十分認真，陸長卿就多說了壹些。
　　他這套‘心鞘’理論，倒是別致新穎，徐默過去接觸過不少劍法，其中有各自的劍道之意。當中也不乏有壹些高明的，陸長卿這個，便算是高明的。
　　“心鞘藏勢，也可蓄勢，這是關鍵。因而劍，不可輕易拔出，壹旦拔出，便需殺人，便需沾血，如此，才有可匹敵壹切的劍勢，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徐默這時候問：“若勢出而敵未死，又該如何？”
　　“勢出而敵未死？那，死的，可能就是我了。”陸長卿笑道。
　　徐默也笑。
　　對方這劍道，很剛猛。
　　和自己所悟‘斬天壹劍’有異曲同工之妙。
　　甚至，徐默覺得對方的劍道，和自己很像。
　　兩人聊著，不覺時間。
　　這時已是後半夜，雨勢稍緩，有的人發困，坐在火堆旁邊打瞌睡，也有的餓了，取出幹糧吃了起來。
　　這時候，外面飄來壹陣肉香。
　　徐默擡眼看了看。
　　外面有腳步聲，不壹會兒，壹對上了年紀的夫妻推著壹個木質推車走了進來，看樣子，也是趕路，來避雨。
　　壹人撐傘，但兩人衣服都有些濕，單輪木車上有木桶，裏面有鐵鍋，悶著木炭，鍋裏，有肉。
　　很香。
　　將燉好的肉沿路來賣，也是壹門生意。
　　壹般都是村民，肉的來源是獵戶。
　　“不好意思，外面下雨，我們兩夫妻來避避雨！”推車的老漢唯唯諾諾，進來之後沖著眾人作揖，也不敢太往裏，就在門口旁邊放好木車，然後休息。
　　咕嚕嚕！
　　有人的肚子不爭氣，沒法子，習武之人本就消耗大，這壹直趕路，也沒吃什麽東西，雖然身上都帶著壹些幹糧，但幹糧哪兒有肉好吃。
　　尤其是這裏已經滿是肉香。
　　太勾饞蟲。
　　可江湖人士都很小心，畢竟天大大亂，民不聊生，此處又地處偏僻，在這裏雨夜行路都會被人懷疑，更別說是這深更半夜出現的兩個賣肉老夫妻。
　　這明顯有問題。
　　所以眾人都打起精神，還醒的，輕輕推醒打瞌睡的，壹個個裝作若無其事，實際上都是嚴陣以待。
　　有人已經偷偷取出‘靈蟬’探查。
　　靈蟬未叫。
　　但這並不能說明安全。
　　哪怕這壹對老夫妻看上去十分正常。
　　就是那種最普通的山中村民。
　　這對老夫妻也沒和裏面的人搭話，只是老老實實待在那邊，似乎，也十分忌憚這些武林人士。
　　畢竟，習武之人，身強體壯不說，還基本上個個都帶著兵器。
　　雙方互相忌憚，但誰也沒有說話，破舊的驛站內，格外的安靜。
　　終於，有個人打破了沈默。
　　“這位老哥，鍋裏燉的是什麽肉啊？”
　　說話的，是徐默。
　　他也有點餓。
　　湖底閉關兩個月，出來到現在，雖然用‘荒手’吃了幾個妖邪詭異，但正兒八經的吃的，還沒吃過。
　　那老漢壹聽，起身笑道：“野豬！”
　　“哪兒來的？”
　　“我夫妻二人下了夾子，白天時剛抓的，燉了壹鍋，吃了不少，但吃不了，村裏人都散了，正好出來謀生，順便買壹點肉，想著換壹些銀兩。”
　　“給我來壹碗！”
　　徐默走過去。
　　陸長卿這時候拽了壹下徐默，小聲道：“徐兄，江湖險惡，小心有詐！”
　　這是善意提醒。
　　徐默微笑點頭，表示明白。
　　其他武者也都是不解，這很明顯看著不正常，誰知道鍋裏的是什麽肉，有沒有下毒，這人居然也敢吃？
　　“壹看，就沒什麽江湖經驗！”
　　“要不就是饞壞了。”
　　“妳還別說，我也很饞啊，那肉，聞著真香。”
　　這邊徐默走近，取了壹些碎銀遞過去，那老漢趕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接過，說太多了，沒錢可找。
　　“那就多盛壹點肉！”
　　徐默出手大方，也很豪爽。
　　眾人都看著那老漢打開木蓋，又從裏面打開鐵鍋，壹下子，肉味更濃了。那邊老婆子也取了碗筷，十分麻利，夾肉，盛湯。
　　徐默接過，聞了聞，夾起壹塊吃了起來。
　　“香！”
　　老夫妻是人，鍋裏的肉，也真的是野豬肉。
　　生活不易，但總有人在堅持。
　　徐默這時候叫陸長卿來嘗嘗。
　　後者也是灑脫之人，見徐默吃了都沒事，也是走過來，取了壹塊肉吃了起來。
　　眾人心思各異，有多疑之人，想著這個徐默，是不是和這老夫妻是壹夥兒的，故意給他們設套挖坑？
　　按照他們江湖人的性子，剛才就已經打算先下手為強，殺了這對老夫妻。
　　這樣，甭管有沒有問題，都能將隱患扼殺在搖籃當中。
　　最為穩妥。
　　可現在，不好下手了。
　　“陸大俠，似乎很信任那人。”
　　“噓，靜觀其變！”
　　那邊，徐默和陸長卿已經吃了壹碗。
　　兩個人都表示，香。
　　“若有酒便好了，可惜，這次出來，忘了帶。”陸長卿對此十分遺憾。
　　過了壹會兒，其他人見徐默和陸長卿吃了肉都沒事，這下也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誰第壹個跑過來，反正不壹會兒，壹鍋肉就賣光了。
　　老實講，野豬的肉並不好吃，也沒有那麽香。
　　可要評價食物，得分什麽時候。
　　現在這個時候，這肉就很香。
　　這時候，徐默擦了擦嘴，笑道：“肉也吃了，肚子也飽了，該幹正事兒了。”
　　陸長卿不解，問什麽正事兒？
　　徐默拔劍壹掃，收劍。
　　過程就像是隨手拍死壹個蚊子。
　　眾人根本沒反應過來，主要徐默拔劍的速度突然，且快，根本反應不過來。
　　下壹刻，壹顆人頭滾落。
　　“啊！”
　　“周師兄！”
　　“妳，妳竟然敢殺人！”
　　死掉的，是河豚幫的壹個幫眾，徐默的劍很鋒利，殺人都不沾血。
　　當然，也是因為這個人身體裏，沒血。
　　發現異常的是陸長卿，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人頭，還有無頭的屍體，都沒有血。
　　傷口的肉，死灰壹片，仿佛這個人身體裏的血早就被放光了。
　　這明顯不正常。
　　便在這時，靈蟬聲起。
　　地上無頭的屍體抽動起來，然後猛不丁彈起。
　　這把剛才怒氣沖頂，準備找徐默討說法的河豚幫眾給嚇住了。
　　壹下子眾人散開幾步，驚恐的盯著無頭屍體。
　　下壹刻，壹陣怪笑從地上的人頭嘴裏發出。
　　“咯咯咯咯，妳是怎麽看出來的？”
　　噗嗤，噗嗤！
　　從人頭裏，冒出了許多詭異的骨頭，尖銳，有關節，這些像是肢體的骨頭將人頭撐起來，看上去，像是壹只螃蟹，或者是蜘蛛。
　　人頭蜘蛛。
　　這場面，壹般人是沒見過的，壹眾武林高手就不說了，至少還能站著，那壹對賣肉的老夫妻已經嚇蒙了。
　　兩人手軟腳軟，癱坐在地上。
　　靈蟬鳴叫聲更急，且刺耳。
　　“聞出來的，我鼻子比較好。”徐默四下看了看，又道：“還有壹位也出來吧，藏不住的，隱在屍身內，能騙過靈蟬，騙不過我！”
　　那邊另外壹個河豚幫眾突然沖向徐默。
　　那人頭蜘蛛和無頭屍體也壹樣。
　　三方突然圍攻。
　　顯然是想打徐默壹個措手不及，詭異之物也知道，這裏，徐默對它們的威脅最大。
　　伴隨靈蟬的鳴叫，劍光閃動，銳氣破空。
　　戰鬥結束。
　　徐默斬了兩個，人頭蜘蛛和那個隱藏的第二個詭異，無頭屍體，卻是被陸長卿斬倒。
　　陸長卿的劍，果然和他所講的那樣，講究劍勢，而且壹旦出鞘，必須要斬敵，似有破釜沈舟的威猛。
　　“好劍！”
　　徐默贊嘆壹聲。
　　方才那種恐怖場面，其他武者皆是不知所措，反應不及，只有陸長卿能克服恐懼，揮劍斬敵。
　　不愧是眾人所評天下第三劍。
　　兩個詭異均被斬殺。
　　事後推斷，是這兩人獨自外出小解時著了道兒。
　　而且那詭異之物可將人殺死，吃空內臟，隱匿身體之內，這個階段靈蟬都察覺不出來，只有顯露在外，才能鳴叫示警。
　　之前徐默奪靈蟬時，就有人推測徐默實力極高。
　　現在算是確認了。
　　甚至於，就連陸長卿在對方面前都黯然失色。
　　這會兒也沒人說徐默不自量力，現在他點評天下頭三劍，也沒人覺得對方猖狂。
　　“徐大俠，我們當中，可，可還有詭異之物？”
　　估摸是被剛才的情況嚇壞了，劉幫主此刻上前請教。
　　態度誠懇。
　　“沒了，但詭異行事難以預料，盡量不要單獨行動，無論做什麽，都要確保三人，甚至四人五人同時在場。”
　　徐默說了壹句。
　　實際上這也只是防住壹些弱小的詭異，真遇到厲害的，就是幾十上百人在壹起也沒用。
　　“那這究竟是什麽怪物？”看著那邊被草席包裹的屍體，眾人壹臉的驚魂未定。
　　方才徐默讓他們將屍體用草席包裹，然後不讓人靠近。
　　“世間詭異眾多，這種，我也沒見過，總之，不要單獨行動，等天亮。”
　　徐默這時候看向外面。
　　對他來說，剛才那兩個占據身體，吸食血液的寄生妖邪不足為據，陸長卿能仗劍斬殺壹個，便說明了問題。
　　真正的威脅，是外面的東西。
　　畢竟，詭異妖邪也分境界高低，真正境界高的，不會這麽貿然進攻，因為就如同徐默能嗅到詭異妖邪的氣息。
　　那些高等級的詭異之物，也能察覺到徐默。
　　它們忌憚，所以不會靠近，只會在遠處某個黑暗的角落當中窺視。
　　相反，只有那些低等級的詭異，才會傻乎乎的動手。
　　天快亮時，下了壹夜的雨終於停了。
　　這時候，壹眾武林高手已經是以徐默馬首是鞍，沒法子，實力決定話語權。
　　眾人壹起離開驛站，行了十幾裏地，到了壹處小鎮，見有不少人活動，才松了口氣。徐默也讓那壹對老夫妻離去，畢竟他們不是武者，沒必要參加天武盟的聚會。
　　至於徐默，他自然是要去。
　　壹來他感興趣，二來也想長長見識，這第三，就是他覺得這次天武盟的集會，有點問題。
　　不過只是懷疑。
　　此外，聽聞天武盟邀請了天下壹等壹的高手，諸如東陵知節，林沐塵等，都在邀請之列。
　　但會不會來，這個不敢確定。
　　“此處距離天武盟所在，只有壹天路程，不出意外，天黑前便可到達。”陸長卿告訴徐默，天武盟所在是壹個小鎮。
　　鎮中上下，都和天武盟有關系，可以說天武盟的勢力極大。
　　“主要是他們會做生意，有了錢，便有勢，有了勢，自會有高手依附，如滾雪球壹般，越滾越大。”
　　壹路行進。
　　天依舊陰沈，灰蒙蒙的，即便是正午日頭應該最盛的時間段裏，也是如此。
　　徐默能感覺到，他們這壹路，都有詭異妖邪暗中窺視，尾隨其後。
　　自然是沒安好心。
　　等到下午時，行在山路，徐默這時候突然看向壹側，那邊遠處半山腰有個涼亭，亭中有七八個人，老少男女皆有，就直楞楞的站在那邊，往這邊看。
　　徐默有心過去問問，但壹想，這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
　　自己若是離開，那這群人，估摸就要倒黴了。
　　不理！
　　愛怎麽看怎麽看。
　　接下來，類似的情況時有發生。
　　最離譜的是，在路過壹條岔路時，徐默見前面壹樵夫打扮的人等在那邊。
　　見自己來了，那樵夫起身拱手：“道友，可否移步壹敘？”
　　徐默自然看出對方不是人，而且這次距離很近，不怕使詐，所以走過去，和身後眾人相隔最多十丈。
　　樵夫此刻低聲道：“道友，吃獨食的習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