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生需要厚臉皮

　　“吱呀”壹聲，沒有給合緊的門給人從外面推開。
　　熊文斌與趙東在下棋，熊黛玲站在他爸後面替他捶背，熊文斌的愛人白素梅老師手裏拿著搟面杖，站在廚房門口說話。
　　他們看見沈淮門也不敲的就闖進來，都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沈秘書，有什麽事嗎？”白素梅疑惑地問道。
　　沈淮雖然也住在筒子樓裏，但目中無人得很，白素梅剛開始碰到還跟這個青年點頭打招呼，三四回給不理不睬，心裏對這個青年也就反感了；而且這個青年生活不檢點。
　　大半年都沒有打過幾次招呼，這時候見他突然推門進來，白素梅心裏自然奇怪了。
　　熊文斌也奇怪，不過也只是側過頭看了沈淮壹眼，還是不慌不忙的移子下棋。
　　趙東沒有熊文斌這麽平靜，他們剛才還聊天陳銘德因病猝逝，以及沈淮之前在市鋼廠動手打葛永秋舅子的事情。
　　這大概是這四五天來，東華市最惹人熱議的事情。
　　趙東票夾裏還有著沈淮抄給他的電話號碼，不過他們也不清楚更詳細的內情，但想到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從此沒有了靠山，要是不離開東華的，在市政府可能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人不能孤零零地生存著，特別是做官，壹定要自己的圈子。
　　沈淮不能坐等熊文斌、趙東他們來接受自己，知道他們對自己不會有什麽好印象，要改變這個印象太難了，需要時間，所以他決定主動出擊，闖進他們的圈子。
　　面對壹屋子人的疑惑，沈淮笑道：“熊主任跟趙科長在下棋呢！”厚著臉皮就走過去，湊到棋盤前看了看，說道，“趙科長的棋勢不樂觀啊，妳不是熊主任的對手，要不讓我跟熊主任來壹局？”
　　趙東對沈淮本來還有點好印象，聽他這麽壹說，那點好印象也“啪”的破碎了。
　　他棋力比熊文斌差很多，他心裏清楚。這整棟樓也沒有誰能比熊文斌的棋力更好，他也是坐下來讓熊文斌虐殺，過過棋癮，但是沈淮壹個不搭界的人闖進來，突然這麽說，就太突兀，太沒有禮貌了。
　　不過趙東是個性子謙和的人，即使心裏不爽，也不會過分的表現出來，見沈淮要搶著跟熊文斌下棋，心想叫熊廠長殺殺他的威風也好，就站起來讓座：“沈秘書要下棋啊，那好，妳來。”
　　熊黛玲沒有見過沈淮，也就剛剛聽爸爸跟趙東說起這個事，心裏對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壞，見他這麽沒禮貌地將趙東趕下棋桌，心想：真是目中無人的家夥。
　　熊黛玲懶得再看棋，轉身進廚房幫她媽做飯去。
　　沈淮的表現很叫人奇怪，但熊文斌壹臉的溫吞水，要重新擺棋。
　　“接著下吧。”沈淮笑道，“趙科長的棋也不是太弱，雙車、雙馬都還在呢。”
　　狂妄！太狂妄了。
　　趙東心裏都氣笑了，他這盤棋雖然剛開局，但壹小心已經給吃了壹個炮，陣腳也給打亂，就算沈淮有海文那專業級的棋力，也很難扳回劣勢來。
　　熊文斌也不吭聲。
　　沈淮看了壹會兒棋盤，拿起過河的馬，往回跳了兩格。
　　就這壹步棋，就叫熊文斌暗暗動容，狂妄是狂妄了些，不過是有些狂妄的資格。
　　眨眼睛的工夫，不僅從棋勢走向看出誰接下來先走棋，還迅速地想出對策，往回收縮調整處於下風的棋勢，這壹手就顯示出他的棋力確實不弱。
　　沈淮與熊文斌落子都很快，車橫馬跳、卒行炮飛，轉眼間就下到殘局。
　　趙東看到沈淮能將他的臭棋開局，下到殘局僅比熊文斌少壹個卒，也暗感沈淮的棋力真是未必弱過老熊，狂妄有狂妄的資格。
　　趙東就是這麽壹個人，誰真的比他強，就算傲壹點，也不會難以接受，拖了壹把椅子，坐邊上觀棋也入了迷。
　　熊黛玲從廚房走出來，見沈淮擡頭看過來，問她：“要吃飯了？”又轉頭跟他爸說，“這局棋我輸了，等吃過飯，我跟熊主任再下壹棋。”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熊黛玲這時候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壹眼，就是想著沈淮下完棋回去，她們好開飯，哪裏想到沈淮也不謙辭壹下，就直接把自己當客人了。
　　白素梅也沒有見這麽不要臉，但沈淮話都這麽說了，也不能將人攆出去，只能走出來張羅：“先吃飯，吃過飯再下棋也有時間。”
　　“我先回去壹下，妳們先擺起來。”沈淮站起來，就先回自己屋裏去。
　　熊黛玲沒好氣地收拾棋子，壓著聲音問她爸他們：“見過這麽不要臉沒？”
　　大家都啞然失笑，真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但說不出的奇怪，也沒有覺得特別的討厭。沈淮的表現，就像接觸了大半年的熟悉鄰居壹樣，臨時圖方便在這邊吃頓晚飯，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看著熊黛玲撇著嘴，有些不高興，趙東笑道：“怕是沈秘書從哪裏打聽到白老師做菜的手藝了！”
　　白素梅也只是壹笑，讓小女兒幫著端碗送碟出來。
　　沈淮很快就又過來，換了件外套，手裏提了兩瓶酒，說道：“我喝酒不行，不過聽說熊主任跟趙科長是好酒量，也不知道我屋裏就剩下這兩瓶酒夠不夠。”
　　小女兒回來，再加上趙東上門做客，白素梅特地做了桌好菜，再搟壹鍋寬面條，也就是家常菜席。
　　之前也為沈淮還開玩笑說沈淮貪他家壹頓飯的便宜，沒想到沈淮手裏提的是兩瓶茅臺，僅這酒錢可比菜金貴出許多去。
　　沈淮不管別人的發楞，拿著酒瓶就上桌，將袖管卷了兩卷，先就把壹瓶茅臺打開，撲鼻的酒香就盈滿壹室。
　　就連平時聞著酒味都暈的熊黛玲，也大贊道：“真是好酒咧！”
　　趙東以前也喝過兩三回茅臺，但沒有見過這麽濃郁酒香的茅臺，好奇地接過酒瓶子看起來，跟普通茅臺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問熊文斌：“熊廠長，妳見過這種茅臺不？”
　　熊文斌看了酒瓶子壹眼，沒有伸手接過來看，搖了搖頭，說道：“倒是少見。”
　　“也是陳市長上回去燕京，帶回的幾瓶特供酒；陳市長在戒酒，讓我幫他藏著，我給偷喝了兩瓶，沒想到……”沈淮說到這裏，忍不住有些傷感，說起來陳銘德對他真不能算差。
　　熊文斌他們對陳銘德的猝逝，沒有什麽感覺，但看在好酒的份上，也都跟著沈默壹下。
　　沈淮又問趙東：“對了，趙科長，孫海文妹妹的事情，後來市鋼廠有了結果沒有？”
　　在過去四天時間裏，他又偷偷去了壹趟梅溪鎮看望小黎，只是遠遠看著妹妹無恙，就返回市裏，倒沒有借口去問墜亡事故的處理情況。
　　陳銘德要是還活著，能直接責成市鋼廠給予相應的賠償。如今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心想葛永秋與他舅子大概滿心找自己報仇雪恥吧，墜亡事故的調查自然就不了了之。
　　“也虧沈秘書妳那天將調查結論給否了，後來熊廠長也幫著說了話，鋼廠同意支付小黎壹直到工作之前的生活費跟學費。”趙東說道。
　　壓根兒就不差那點錢，所謂的生活費，每月也就壹兩百，沈淮更擔心小黎跟堂嫂陳丹性子倔，為賠償的事跟市鋼廠糾纏下來，反而會吃虧。
　　聽到事情經熊文斌插手，已經得到圓滿解決，沈淮也就放下心來，說道：“這樣就好。”倒沒有立場向熊文斌表示感謝。
　　“真不如將小黎接到這裏來住。”白素梅想到小姑娘孤零零地壹個人留在梅溪鎮，說著話就抹眼淚，“黛玲讀大學了就不會時常回來，就當多養了壹個女兒。”
　　“胡說什麽，小黎在梅溪鎮還有叔伯，犯得著妳去當人家媽？”熊文斌沖老伴頂了壹句，皺著眉頭想了想，跟趙東說道，“妳啥時候去看小黎，就問她要不要來市裏上學。這樣平時就可以住宿學校，周末什麽的，可以回梅溪，也可以住這邊來。”
　　趙東還沒有接話，熊黛玲搶著說道：“要趙東去幹嘛？我明天也不回學校，就去梅溪鎮去看小黎去。我直接問她吧。”
　　“對了，我明天也要去梅溪。”沈淮想著通過熊文斌、趙東他們，間接的跟小黎增加親近，不會顯得突兀，聽到熊黛玲明天說要去看小黎，沒多想就說要壹起去。
　　“我可不敢勞沈秘書的大駕陪呢。”熊黛玲橫了沈淮壹眼，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不以為意，這種熱情她見得多了，也不差沈淮壹個。
　　沈淮恨不得抽自己壹巴掌，人家小姑娘要去梅溪鎮，他緊巴巴地跟著去湊熱鬧，不是存心惹人家多想嘛。只能故作輕松地替自己解釋，對著明顯楞壹楞的熊文斌，說道：“我過段時間可能就要去梅溪鎮工作，想著先去熟悉壹下情況。談這些事無宜，來來，先喝酒，喝過酒還要再跟熊主任切磋壹盤棋。”
　　趙東聽沈淮說要去梅溪鎮工作，眼睛都瞪圓了，好奇心給勾了起來，但又不便細問。
　　兩瓶茅臺，也給熊文斌的愛人分壹杯，三個人也就壹人六兩酒，很快喝完。
　　再擺了壹局棋，沈淮很快在殘局時把熊文斌的老帥將死，推著棋子站起來，笑道：“都這麽晚了，那我就不打攪妳們了。”
　　熊黛玲倒不掩飾地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示意都打擾這麽晚了。
　　沈淮心裏壹笑，對熊黛玲鬥氣的神情視如不見，推門先走了出去。
　　沈淮走了出去，趙東壓了壹晚上的好奇心，才忍不住吐出來：“陳銘德剛病逝，市裏對沈淮下手也太快了吧？”
　　沈淮下梅溪鎮，趙東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給打擊報復踢出市政府。
　　想想沈淮前幾天在市鋼廠拳毆周大嘴時的那威風樣，趙東暗自咋舌，覺得這形勢變得真賊娘的快——
　　“也許不是。”熊文斌搖了搖頭，但細想又想不透，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他是隨陳銘德來東華，按說能回省城去，他留在東華也蠻奇怪地。”
　　趙東對之前的沈淮不熟悉，他真正認識沈淮，還是從沈淮在市鋼廠拳毆周大嘴開始。
　　壹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不是趙東的風格，但看到周大嘴給沈淮拳毆，還是覺得大快人心的，再說沈淮真是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對沈淮還是有好感的。
　　今天沈淮開始闖進來，臉皮厚到叫人很無語，但接下來的酒喝得很熱鬧，除了熊黛玲有些小性子外，大家其實都沒有什麽不快。
　　就算他們給沈淮占了頓飯的便宜，他們也喝到以前沒機會喝到的好酒，還是占到大便宜，關鍵是熊文斌也過了壹把棋癮，想到這個，趙東又說道：“這個沈秘書的棋力真是不弱呢，好久沒有看到熊廠長落敗了；他要是留在市裏，熊廠長倒能找到壹個棋友。”
　　熊文斌哈哈壹笑，下棋圖痛快，倒不是圖輸贏。
　　熊文斌之前跟沈淮接觸很少，聽說他的作風不正，平時也就是屋檐下擡頭低頭碰見，確實是個目中無人的性格，但看他今天的熱絡，突然又覺得這個青年叫人看不清楚。
　　“別是打黛玲的主意？”白素梅對沈淮今天突然的熱絡，有些警惕，壓著聲音說，“再說這個沈秘書作風不是很正。”沈淮作風不正，倒不是白素梅聽說，而是好幾回看到隔壁屋裏有不正經的女孩子出入。
　　白素梅越想越覺得可疑，就怕沈淮把主意打到黛玲頭上。沈淮平時都擡眼看他們壹眼都懶，卻是黛玲人今天回來，他表現得跟賊探路似的，剛才還明說要陪黛玲去梅溪鎮。
　　“媽，妳亂說什麽？”熊黛玲見他們扯著話，扯到自己身上，不高興起來，“他作風正不正，扯我身上幹什麽，我還看他不上眼呢。”
　　“就妳眼界高。”白素梅白了小女兒壹眼，說道，“妳給我記住，上學不許談戀愛，畢業就回東華工作，不要以為翅膀長大了就能飛。”
　　“誰說要談戀愛了？”熊黛玲頂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