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茶樓夜話

　　剛從譚啟平家出來，接到潘石華電話時，都快十點鐘了。
　　熊文斌知道唐閘區常委今天會召開會議討論兩鎮合並的事情，也知道潘石華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是說周明的職務安排。
　　熊文斌想起剛才從譚啟平家離開時，譚啟平也提起周明的職務問題，譚啟平所說的“周明到梅溪鎮鍛煉壹下也是好事”的話，叫熊文斌琢磨了半餉。
　　熊文斌心裏是有些不想理會這事，不過就算沒有譚啟平的話，女婿的事情他不能壹點都不上心，便在電話裏跟潘石華約好，在住處附近的壹座茶樓見面。
　　到地方，熊文斌就讓開車送他回來的黃羲先回去，他走進去，看見周明、黛妮、黛玲以及黛玲的同學辛琪也在茶樓大廳裏打牌，旁邊還坐著壹個年輕人，看著眼熟，想不起是誰來，還以為黛玲或辛琪的同學。
　　“爸，妳怎麽過來？媽告訴妳我們在這裏打牌的？”熊黛妮看到她爸走進來，好奇地問道。
　　熊文斌還沒有從機關宿舍搬出去，住的地方很狹小，家裏要有什麽客人，都習慣到這邊的茶樓來坐坐。
　　“我跟潘區長約好在這邊見面；周明在這裏最好。”熊文斌說道。
　　“熊秘書長，妳好。”
　　年輕人站起來很正式的打招呼，熊文斌頗為奇怪：“妳是？”
　　“我是梅溪鎮資產辦的辦事員小褚。”褚強招呼道，“今天熊秘書長妳女兒跟辛琪到梅溪鎮搞調研，沈書記要我負責陪同。晚上送她們回來，周處長客氣留我吃飯，又過來壹起打牌。”
　　“哦，小褚，我記得妳，妳父親是褚宜良。”熊文斌還是沒有記得這個年輕人具體的名字叫什麽，疑惑地看了周明壹眼，倒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難道他想通了？
　　褚強聽到熊文斌說要跟潘石華見面，他就告辭要離開。
　　辛琪回過頭來問他：“明天我們去梅溪鎮還找妳？”
　　“要是沈書記沒有其他安排，妳們過來還是找我吧；就算我不在，沈書記也會安排其他人接待妳們的。”褚強說道。
　　看著褚強離開，熊文斌問小女兒：“妳們去梅溪鎮做什麽？”
　　“熊伯伯，我要寫壹篇關於鄉鎮經濟發展的論文，梅溪鎮是個很好的調研對象。”辛琪說道。
　　“嗯。”熊文斌看熊黛這同學落落大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點點頭說道，“東華市值得研究的幾個典型鄉鎮，梅溪要算壹個。”又跟熊玲說道，“妳們去梅溪鎮調研可以，不過也要註意不要影響別人工作。”
　　“我可沒有影響人家工作，是人家熱情地硬要開車送辛琪回來，我只是隨便坐車回來；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在打別的主意呢？”熊黛玲“咯咯”地笑道。
　　熊文斌搖頭而笑，他妻子總是擔心女兒剛進大學不應該談戀愛，但是他跟妻子還就是在學校處上的，所以對年輕人之間的情感，他既保守也不保守。
　　潘石華很快趕了過來，熊文斌在茶樓大廳挑了個角落跟他說話。
　　區常委會議決定支持兩鎮合並，支持兩鎮先搞工業園區，不管最終能不能得到省市的批準，至少近期內不能將周明送到鶴塘鎮擔任鎮長，而鶴塘鎮壹切不利兩鎮合並的行政行為都會給暫時冰結起來，等待最終的結果。
　　周明的組織檔案已經調到唐閘區，他要在先掛著閑職等兩鎮合並的最終結果，要麽就是安排其他的具體職務先幹起來。
　　唐閘區自然無需要給周明什麽交待，但都要給熊文斌壹個解釋，所以楊玉權才要潘石華親自過來走壹趟。
　　聽到袁宏軍也主動要求到新鎮擔任副書記，熊文斌頗為意外，這年頭大家都巴望著往上走，主動退壹步的人實在罕見。
　　熊文斌看了周明壹眼。
　　昨天從工地回來，在車上簡短地說過兩鎮合並的事情，看到周明受到的觸動很大，也有抵觸情緒，熊文斌想給他些時間消化壹下，也是怕他腦子擰住拐不過彎來，今天還沒來得及找他談話做思想工作，潘石華就找上門來了。
　　“臨時給沈淮插了壹竿子，梅溪跟鶴塘兩鎮要進行很大的人事變動，周明的任命雖然通過區常委會議，但暫時只能凍結起來。不過區常委會議的權威性，我們還是要維持的；再個，周明的組織檔案也調過來了，就算我們唐閘區的人，安排好是我們的責任。”潘石華說道，“現在區裏要安排壹個正科級位子，要多方協調，要是周明不介意，可以先進區政府辦幹壹段時間的副主任。”
　　唐閘區政府辦，看上去跟市計委辦平級，但這是壹個進退兩便的位子，權力相對也大許多，人數編制也靈動機動。
　　壹時間挪不出更好的位子，潘石華就想周明到區政府辦擔任副主任過渡壹下，等區裏或鄉鎮有好位子空出來，都能讓周明迅速補上去。
　　“謝謝潘區長的關心。”周明笑著說道，“職務不職務的，我沒有十分的在意，要是有可能，我還是想到鄉鎮鍛煉壹下。”
　　潘石華暗道：今天真是邪門了，疑惑地看了熊文斌壹眼，說道：“梅溪鎮怕是沒有辦法再安排壹個正科級的副書記，僅僅是副鎮長會不會……”
　　沈淮是梅溪鎮的老大，自不用說，何清社是副書記，是鎮長，自然是正科級；袁宏軍不能降級，去擔任副書記，自然也是要享受行政政科的待遇，這是沈淮認可的。接下來就是副書記李鋒，在梅溪鎮也是勞苦功高，不過還是副科級。
　　區裏壹定要把周明以正科級別硬塞到梅溪鎮去，梅溪鎮就將有四個正科，而且周明跟李鋒的位子排序也會出現混亂，沈淮很可能不願意區裏給梅溪鎮這麽亂安排。周明壹定要去梅溪鎮，那只能是普通副鎮長，連黨委委員都未必能排進去。
　　熊文斌心裏還奇怪，明明昨天周明還有抵觸情緒，今天就拐過彎來了？
　　熊文斌知道上午周明跟蘇愷聞過見面，心想或許蘇愷聞做通周明的工作。
　　再想到譚啟平的話，熊文斌心裏輕輕嘆了壹口氣，也就順口說道：“周明還年輕，職務不職務真的不重要，關鍵是要得到鍛煉。趁著年輕，要能積累到豐富的工作經驗，這對他以後的發展有好處，還希望唐閘區組織部門能為年輕幹部多從這方面考慮。”
　　“行啊，現在年輕人比我們要有誌向得多，退壹步海闊天空嘛。”潘石華哈哈壹笑，既然周明都不介意這次升遷給意外阻斷，願意平調到梅溪鎮當副鎮長，他自然更不介意，還省去壹樁麻煩事，說道，“我明天就跟楊書記匯報。不過這麽壹來，唐閘區的年輕精英，可都跑到梅溪鎮去了，梅溪鎮想得不到發展，都沒有可能了。”
　　潘石華沒有多留，就告辭離開，熊黛玲與辛琪也先回去休息，熊黛妮要跟丈夫回自己的家去，就陪周明留在茶樓裏跟父親多說壹會兒話。
　　熊文斌讓茶樓老板拿包金葉煙上來，剛想拆開點上，就給大女兒熊黛妮搶過去，告饒道：“在家裏妳媽管得厲害，我連煙屁股都碰不到。妳要管，管周明去，給我留條活路。”要把煙搶過來。
　　周明笑道：“黛妮懷孕了，聞不得煙味，倒不是想管爸妳。我在家裏已經全面禁煙了。”
　　“是嘛？”熊文斌高興地問道，便縮回手不再搶煙。
　　又添了壹回茶，熊文斌才回到正題上來問周明說道，“妳決定去梅溪鎮做副鎮長，妳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昨天乍聽到兩鎮合並的事，我是有些想不大通，但今天靜下心來想想，沈淮在梅溪鎮修貨運碼頭、修梅鶴公路，又先將李社、蔡家橋兩村劃並過去，應該是早就有兩鎮合並的想法，所以無論我這次去不去鶴塘，他都會推動做這件事，而無論是對兩個鄉鎮，還是對唐閘區，兩鎮合並實際也是利大於弊的，那就更沒有道理去阻止。”
　　周明語氣平靜地說道，“東華三區七縣兩百來個鄉鎮，未來幾年大概不會再有哪個能有比梅溪鎮更好發展的。我想，即使到梅溪鎮做個副鎮長，也應該比在其他大多數鄉鎮幹壹把手有更多鍛煉機會吧。”
　　見周明深思熟慮地說著話，熊文斌點點頭，說道：“妳能這麽想，那是再好不過了。這次招商引資，市開發區幾乎沒有什麽實際成果，梅溪鎮的三個大項目則都能落實下來，等貨運碼頭、梅溪公路以及渚溪路橋等工程相繼建成，梅溪鎮的發展前景相當可觀，也許三五年後的經濟總量未必會比西北三縣少多少。妳要能務實的去做壹些工作，去梅溪鎮的確是最適合的。”
　　東華市整體經濟滯後，但就是如此，東華市三區七縣還分三六九等，偏西北山區的三縣則是真正意義上的貧困縣。
　　梅溪鎮今年財政收入很可能會破兩千萬，而西北三縣每個縣的財政規模，也就在四千萬到六千萬之間，梅溪鎮只要保持當前的勢頭再加把勁，也許明後年就能超過去。那邊才是真正的窮地方，除了稍微像樣壹些的城關鎮，那邊就是有鄉鎮壹把手的職務空缺，壹般人也是不會願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