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小梨

　　在京城大雪之前，李知意等來了顏綺香登門造訪。
　　李知意陪著顏綺香拜會了老夫人，兩人才相攜著走回李知意的院子。
　　顏綺香第壹次逛宣武侯府，處處都覺新鮮，壹面走壹面賞起景來。
　　“這園子真漂亮！”
　　園子外低矮的黛瓦鋪了薄薄壹層白雪，黛瓦之上壹色的紅梅，枝丫上也落了雪，襯得那紅色的梅花如火般，人未走近，已被梅花的幽幽香氣環繞。
　　蓉姑解釋道：“陸夫人，這是冷香園，滿園梅樹都是大爺親手種的。”
　　“能進去看看嗎？”
　　“不行。”“夫人！”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顏綺香瞪了眼自己那裝鵪鶉的丫鬟，又不大高興地戳了戳李知意的手臂，語氣哀怨：“怎麽妳和夫君都拿我當瓷娃娃似的，我又不會壹摔就碎。”
　　李知意道：“妳身子雖比從前好許多，但是也不比我這樣的，小心受涼才是。”
　　午間，紛紛揚揚下了雪，無風，倒不算冷，李知意依舊怕顏綺香凍著了，屋子裏燃著兩倍於平素的碳盆，手爐早早備了好幾個，整個屋子暖烘烘的，甚至暖的有些熱。
　　兩人沒坐下多久，就到了午膳時分，李知意讓廚房準備了幾樣顏綺香愛吃的菜，都是性溫不油膩的菜色，結果到了飯桌上反倒是顏綺香忙不叠給她夾起菜來，那幾樣給她準備的菜小半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更令李知意震驚的還在後頭。
　　只見顏綺香把筷子伸向了壹盤從前碰都不會碰的燴肉，面無異色吃下去，再伸向了壹盤清蒸魚。
　　她這好友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吧。
　　“綺香，妳……的口味，怎麽變了這麽多”李知意甚至開始懷疑陸珣沒給她吃過肉。
　　接收到李知意的目光，顏綺香巴掌大的小臉壹點點紅了起來，見四周沒有什麽丫鬟，於是扭捏了壹陣，才低聲說：“夫君和我，準備要個孩子。”關於為什麽沒碰平時最愛吃的菜這個問題，顏綺香默默略過。
　　李知意並沒註意，註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原因無他，按照蓉姑的判斷，顏綺香現在的身子不大適合受孕，產子怕會困難。產子本就是女子壹大難關，即使是普通婦人，因此殞命的也不少，李知意越想心越涼，不想壹只暖暖的手忽然覆在她手上。
　　“妳別擔心，夫君知道我的身子，讓我養壹年的。”如今還有大半年，她得把身子補起來。
　　李知意長松壹口氣，順口說了壹句：“妳確實比從前多了壹些肉。”人也更開朗了壹些。
　　顏綺香臉又是壹紅，忙給李知意夾了壹筷子肉菜：“我都胖了，倒是妳，怎麽又瘦了。”上次只是大街上匆匆壹面，算壹算，兩人已經快半年沒有坐在壹處了，上壹回這麽久沒見還是李知意十三歲那年，她隨娘親回了外家，壹回來發現李知意就像變了個人。
　　李知意壹笑了之：“我沒什麽事，吃得好睡得香。”
　　顏綺香捂著嘴笑了：“好像更漂亮了。”
　　李知意笑著瞪她壹眼：“沒正形，吃飯！”
　　兩人慢悠悠用完午膳。
　　顏綺香抱著暖爐，挨著李知意看她煮茶。
　　“知意，妳最近有見過劉元元嗎？”
　　“怎麽忽然提起她來？”顏綺香不說，李知意都要忘了還有這麽壹號人的存在了。
　　“我也是聽夫君說的，前幾天劉太傅給她議親，她便壹氣之下出走了，現在還沒找到。”
　　“我看她八成是魔怔了，妳沒事不要出門，出門也要多帶著護衛。”
　　李知意噗嗤笑了：“這兩者有什麽聯系。”
　　“我可是認真的，劉元元這人犟的很，我怕她會作出什麽偏激的事來。”
　　“好，我聽妳的。”
　　顏綺香這才滿意了，又嘀咕道：“要我說，還是怪侯爺長得太招人了。”
　　李知意笑著，手上動作絲毫沒慢下來：“妳沒見過，又怎知他長得招人。”她大婚那日，顏綺香病了，沒有到場。
　　“這不是人人都說宣武侯豐神俊朗麽，他們還胡謅不成？”
　　李知意想到了什麽，心道：傳言的未必可信，傳言不是還說他端方君子來著？
　　然而她卻不得不承認，顏綺香說的是對的。
　　然而以想起唐文緒，李知意便又想起來那幾天的荒唐，連忙岔開了話題：“妳敢誇旁的男子，不怕妳夫君知道醋了。”
　　李知意清楚地記得，她還很小的時候，娘因為納妾的事和爹爹鬧脾氣，故意當著爹的面誇了誰家壹句，那時爹爹的臉色比發現自己的寶貝古董碎了還黑，然後那天晚飯兩人都沒出現，只有隱隱約約乒乒乓乓的磕碰聲，第二天娘起的很晚，還叫她撞見了脖子上的紅痕。那年她年紀小，長大了知了人事才知道是哪來的。
　　顏綺香十分沒底氣：“不會吧……”
　　說話間，珠簾微動，進來壹個模樣嬌憨的婢女：“夫人，甜品好了。”
　　李知意拉著顏綺香起身：“給妳做的甜湯，也不知道妳如今還愛不愛喝了。”李知意指的是她口味變化。顏綺香臉又紅了。
　　打開甜湯盅子，壹股清甜撲鼻而來。
　　“好久沒喝了，感覺味道更香了壹些。”顏綺香笑著打開蓋子。
　　“我看看”出於謹慎，李知意往盅子裏看了壹眼，又聞了聞味道，神色立馬變了。
　　“誰加了白梨？”白梨寒涼，顏綺香自從出生起家裏人就沒讓她碰過這類食物。
　　端湯的婢女是李知意剛買進院子的那壹批，名叫小梨，如今小梨壹張白裏透紅的臉上全是驚慌失措：“回夫人，是奴婢加的，是奴婢自作主張，以為加了白梨會好吃壹些，夫人……”小梨忽的什麽也說不出來了，臉色慘白。想不到自己自作聰明原想邀寵而已，卻反而可能惹了主子厭惡。
　　李知意審視著她，緩和了臉色，道：“自去嬤嬤那裏領罰吧，以後莫要自作主張。”
　　小梨大喜，連忙道：“是，奴婢記住了，多謝夫人。”
　　顏綺香聽到李知意說那句話時已經自覺把推得那盅甜湯老遠了。
　　李知意看著小梨的背影，默默搖了搖頭，這樣的性子雖然活潑，但也有點莽撞，送到唐文緒身邊怕是要把他惹惱了，只怕他又覺得她是故意的。
　　“新的丫鬟麽？”顏綺香知道李知意禦下有方，能這麽莽撞的也就只有新來的丫鬟了，不過顏綺香的註意力很快又轉移到了丫鬟的長相上，曾經，她夫君身邊也有幾個貌美的丫鬟，是大夫人送來的。直到有天她們全消失了，陸珣才告訴她這幾個婢女是大夫人預備塞給他做通房用的。
　　顏綺香終於覺出壹絲不對來：“知意，這個婢女是誰給妳的。”顏綺香還是比較了解李知意，若真是如此，她這麽聰明不可能看不出這個婢女做什麽用。
　　“自然是從婆子那裏要的。”
　　“啊？妳要這麽漂亮的婢女做什麽？”說完她便覺得不大好。
　　李知意臉上反而平靜：“自然有我的道理，不必擔心，我自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