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媽媽，來老客了

　　執法者不能嚴於律己，不能起帶頭模範作用，怎麽能要求別人遵紀守法，還配當這個執法者麽！
　　在金川帶兵時，賈六原則就是弟兄們後撤五十步，他壹定要撤壹百步。
　　這就叫身先士卒，永遠走在弟兄們前頭！
　　擱這會當了京城首席治安官，別的不敢說，在執法必嚴這壹條上，賈六對得起大清。
　　也符合乾隆的法治精神。
　　議罪銀就有預交壹說，即哪怕沒有犯事，但可以先交錢。
　　這樣犯了事以後，對比事後補交的那幫官員，能夠得到更輕的發落，甚至可以官升壹級。
　　此舉極大刺激各省官員預交議罪銀風潮，有效緩解了內庫財政緊張問題。
　　賈六先交罰款，法理依據便在這裏。
　　五十文罰款看著不多，但這件事是罰款多少麽？
　　是態度，態度，態度！
　　態度決定壹切！
　　龍行虎步衣錦還鄉，走在通往胡同的道路上，賈六只覺渾身輕松，就跟欽定要飯壹樣，壹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保柱等幾名貼身保鏢壹襲便衣緊隨大總統閣下身後。
　　此地魚龍混雜，小偷小摸，攔道搶劫的比較多，得防止有不開眼的給大總統來記悶棍。
　　就是保柱心中有疑惑，為何大總統知法犯法卻不是按最高規格罰千兩，而是只罰了五十文了事。
　　依據是什麽？
　　賈六註意到保柱有話說，便道：“有什麽想說的就說，等會到了樓子裏，不該說的可就不能說了。”
　　“閣下，”
　　保柱便將心中疑惑道出。
　　“我看著像有錢人？我壹個月工資才幾千塊，壹年五六萬，妳讓我罰多少？”
　　賈六壹臉沒好氣，他沒騙保柱，他的工資就這麽點。
　　從二品年俸祿155兩銀子，折合人民幣就五六萬塊錢，匯率高些，算十萬。
　　這點錢養壹大家子，夠個屁。
　　當然，按官方制度，他每年的養廉銀是工資的壹百到壹千倍。
　　就是最低每年可以領到五六百萬的灰色收入，最高壹個億吧。
　　至於其它收入，和工資沒有關系，而且也不是他個人的，只是暫時放在他這裏，將來是要用在國家建設上的。
　　公私，賈六還是很分明的。
　　因此，拿這麽低的工資，妳指望賈六交多少罰款。
　　五十文不少了，好幾百呢，差不多月工資十分之壹。
　　保柱大體明白了罰款依據，臉上竟是露出輕松之色。
　　這讓賈六不由警惕：“妳問這個幹什麽？”
　　保柱憨笑，吱唔過去，心裏卻在想自己現在是護軍營從四品官，年俸105兩，按總統閣下僅以正式工資比例計算，事後了不起罰三十文。
　　這點錢，他是能承受的。
　　要叫他罰個壹千兩，那真是壹夜回到金川前了。
　　賈六輕車熟路的摸進了韓家胡同。
　　這條胡同，承載了賈六太多的記憶，以及太多年少的無窮回味。
　　此時除了掛在胡同口的兩盞照明用燈籠外，整條胡同從東到西那是烏漆抹黑，給人的感覺如同死胡同似的。
　　不是老客戶，知根知底的那種，絕對看不出平靜之下暗流湧動。
　　保柱探頭瞧了又瞧，有些失望：“閣下，好像沒有開門的。”
　　“年輕人，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真相往往藏在妳看不到的地方。”
　　賈六自信壹笑，四下看了眼，負手朝老地方走去。
　　老地方就是玉春樓。
　　常秉忠帶賈六來胡同的第壹站，也是賈六來的最多的地方。
　　大玉兒，小桃紅，就是這玉春樓的員工。
　　排在第二的是聚春樓。
　　排在第三的軒雅閣。
　　排名順序根據逃單次數確定。
　　當初賈六想給老太後唱大戲時，便是想找聚春樓搭臺的戲班子合作，可惜，這事被出旗的事給攪了。
　　要不然，壹個曲藝家的名聲是跑不掉的。
　　整體胡同歇業，玉春樓怎可能雞立鶴群獨家經營。
　　掛在門匾上方的十幾只燈籠也是集體歇火，擡頭細瞧，鄰胡同的窗戶都是閉得嚴絲合縫，再側耳傾聽，樓裏也是壹點動靜也沒有。
　　“閣下，這家沒動靜，要不換壹家看看？”
　　保柱心癢癢。
　　大總統閣下卻是得意輕笑壹聲，頭壹甩帶著他們幾個就繞過大門鉆進邊上壹個狹窄小巷。
　　走了沒多久，就見前面有燈光，然後有人問了：“誰啊？”
　　賈六回應壹聲：“旗裏的老客。”
　　聽了這回答，那人趕緊將燈籠提了過來，先是不放心的朝賈六他們幾個臉上照了照，又朝巷子外瞅了瞅，這才低聲道：“幾位爺，衙門通知了，國喪期間叫咱們歇了。我看幾位爺還是年後再來吧。”
　　“年後來？還不把小爺憋死？”
　　賈六示意保柱塞給對方兩粒碎銀子，有幾錢重的樣子。
　　“哪能真把爺給憋死呢，貓有貓路，鼠有鼠道，這麽多姑娘真要是聽衙門的歇了，西北風都喝不上……”
　　龜奴得了錢，喜笑顏開的領著客人摸到了黑門，把門那麽輕輕敲了三下，原本緊閉的後門頓時打開，繼而就有夥計把賈六他們給接了進去。
　　賈六手下壹個保鏢不小心碰到了壇子，還被那夥計說了下，當真是小心翼翼的很。
　　同前院黑燈瞎火不同，這後院小廳收拾的那叫壹個幹凈亮堂。
　　沒等賈六適應亮光，壹個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吆，”
　　花枝招展的老鴇打著帕子邁著碎步迎了上來，可吆了半天也沒想起眼前是哪位老客，不由朝帶人來的夥計看去。
　　夥計低聲道：“是旗裏的。”
　　壹聽旗裏的，老鴇徹底放了心，旗裏的就沒好東西。
　　剛要招呼旗裏幾位小爺坐，然後叫姑娘們來時，卻見領頭的那小爺樂樂的看著她：“媽媽不記得我了？”
　　“您是？”
　　老鴇瞧著賈六是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這小子是誰。
　　“媽媽，我六子啊，妳不記得了，我小時候可是翻過妳家墻頭好幾次，有次還被妳逮到了，扒了我褲子叫姐姐們來看……”
　　賈六壹臉賊笑。
　　“呀！是妳小子！”
　　老鴇想起來了，難怪這麽眼熟的，果真是那小六子。
　　賊眉鼠眼的，怪是討人歡喜的。
　　不過，臭小子還有臉來！
　　“六子，不是媽媽不歡迎妳，實是妳小子把姐姐們害的不輕，妳要是再翻窗戶跑了……”
　　老鴇臉子有點擺，老客是老客，卻是個沒錢的老客，總不能叫她樓裏的姑娘們白幹吧。
　　突然，壹張銀票在她眼前飄過，然後輕飄飄的落在她的手中。
　　定睛壹看，竟是壹百兩的！
　　壹陣恍惚之後，老鴇面容壹緩，繼而笑得春光燦爛，六子也不叫了，改叫六爺了，壹邊熱情的把賈六爺往裏請，壹邊讓人趕緊給六爺上茶。
　　“這些補從前的賬夠了吧？”
　　賈六壹臉愉悅。
　　他就喜歡張媽媽變臉的樣子，有那麽股味道。
　　熟悉而又親切。
　　尤其，這張媽媽看來不知道他賈小六如今已是賈大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