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8章 巧立名目

　　楊寧二人牽馬到了村口，便見到前面圍著壹大群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少說也有上百人之眾，村裏壹時間雞飛狗跳，亂成壹片。
　　楊寧和顧清菡將馬栓在壹旁，這才湊近上前去，只見到村民們此時壹個個憤憤不平，瞧著前面幾個人。
　　那幾個人與村民的區別壹眼就能分辨出來，都是穿著勁衣短裝，壹個個身材健壯，五六名大漢簇擁在壹名灰色勁衣的中年人身後，那中年人頭上纏著壹根灰色的帶子，約莫四十歲上下年紀，滿臉橫肉，只看那兇神惡煞的長相，便知道不是善類。
　　在這幫人身後，亦有數匹駿馬，顯然都是騎馬而來。
　　楊寧知道在大楚國駿馬可是稀罕貨，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擁有馬匹，這幫人的來歷看來也是不弱。
　　“怎麽，這是要打架還是要殺人啊？”灰衣人掃了手拿農具的壹群村民，戲虐笑道：“真要殺人，憑妳們手裏的鋤頭可不成。”
　　此時站在村民最前面的是壹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漢子，也有將近四十歲年紀，楊寧只能看到他背影，也不知道長相如何，在他身邊，則是十幾個壯勞力手拿農具，與對面那群人形成對峙之狀。
　　楊寧和顧清菡擠在人群中，雖然也有村民用奇怪目光瞅兩眼，但此時大家的註意力主要還是在那群壯漢身上，並無人過問兩人。
　　“羅管事，他們也都是剛從田裏回來，並沒有其他意思。”村民最前面的壯漢朗聲道：“不過妳提的要求，大夥兒商量過，只怕不能按照羅管事的意思辦，誰都要個活路，也不能往死裏逼。”
　　“且慢。”灰衣人顯然就是羅管事，擡手止住道：“韓毅，妳是魯王村的地頭，也該明白，所謂的要求，可不是我羅昌貴的意思，這是錦衣侯府的意思。”說完，拱手往右邊齊肩拱了拱，“錦衣侯過世，舉國同悲，他是國家棟梁，辦起喪事來，可不比尋常的人家，那花銷可是海了去了。錦衣侯是咱們江陵的臉面，咱們這些人，也都是靠著侯爺過日子，如今侯爺過世，稍有良心，也該知道孝敬孝敬，可妳們這幫人倒好，推三阻四，難不成妳們不是托蔭於侯爺？”
　　楊寧不想著羅管事壹上來就提到了錦衣侯，心想原來錦衣侯過世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江陵。
　　顧清菡卻是俏臉冷淡，並不言語。
　　黝黑漢子韓毅立刻道：“羅管事，侯爺對我們的恩惠，我們自然不會忘記。只是這壹次開口就是壹戶壹石糧食，我們實在是承受不起。”半轉身來，指著身後壹群村民道：“羅管事看壹看，魯王村的村民，雖然說不上面黃肌瘦，可卻也都是幹瘦得很，雖然剛打上來糧食，但這些口糧還要撐明年，許多戶糧食根本不夠吃，如果這壹次再每戶拿出壹石糧食，敢問羅管事，還要不要他們活下去？”
　　“照妳這樣說，錦衣侯的臉面就不重要了？”羅管事冷笑道：“錦衣侯清廉剛正，侯府的進項，就是靠咱們這些人，到了這個時候，咱們不出力，那誰來出力，誰來撐侯府的臉面？為了妳們那點糧食，難不成讓侯府在百官面前失了臉面？”
　　楊寧皺起眉頭，忍不住看向身邊的顧清菡，顧清菡自然明白楊寧，微微搖頭。
　　邊上忽然有壹個村民大聲道：“羅管事，魯王村這些年可曾少交過壹顆糧食？妳們說侯爺在前方征戰，國家有難，咱們要交四成的賦稅，我們沒有爭執。妳們還要按照人頭，壹個人交壹鬥糧食的丁稅，我們也沒有說什麽。平日裏的徭役，妳們抽工去幹活，連飯也不管，我們還是沒有說什麽，說到底，都是沖著侯爺的面子，大夥兒知道，以前過的衣食無憂，都是托了侯爺的福，艱難時候，我們跟著錦衣侯受苦也是應該的。”他聲音激動起來：“這幾年大夥兒口糧銳減，吃飯都成問題，可是妳們壹而再再而三地巧立名目，賦稅壹年比壹年重，這樣下去，咱們還怎麽活？”
　　四周村民都是義憤填膺，有人大聲道：“以前老侯爺過世，也沒聽說要多交糧食，如今侯爺過世，規矩為什麽就變了？”
　　楊寧神色冷峻，顧清菡更是俏臉如霜，粉拳兒竟是握了起來。
　　羅管事目光冷厲起來，冷笑道：“看來是以前侯爺對妳們太好，將妳們養刁了。妳們種的土地，是聖上賜封給侯爺的食邑，莫說多少點糧食去孝敬，就是將妳們的土地都收了，妳們也要老老實實交上來。”
　　“羅管事，這話可就沒道理了。”韓毅沈聲道：“我聽讀書人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天下的土地都是聖上的，可也沒聽說朝廷隨意收繳土地。咱們這村的土地，也都是祖輩傳下來，是自家幾代人耕種的土地，該交的賦稅我們壹文不少，就是侯爺現在過來，也沒有資格收走我們的田地。”
　　羅管事嘿嘿壹笑，盯著韓毅，道：“韓毅，看來妳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再問壹句，孝敬侯府辦喪事的糧食，妳們交是不交？”
　　韓毅大聲道：“我已經說過，大夥兒還要活命，要活命就要糧食，該交的糧食我們都已經交了，誰要是巧立名目多收糧食，我們壹顆糧食也沒有。”
　　“好，是條漢子。”羅管事豎起大拇指，“韓毅，妳別當我不知道，有人跑到京城去，往侯府告狀，說什麽食邑胡亂收稅，這事兒妳是不是也有參與其中？”
　　“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麽。”韓毅冷笑壹聲，“不過妳們要真是逼人太甚，姓韓的還真要去京城壹遭，當面問問侯府，為何這幾年賦稅如此之重？”
　　“就憑妳也能進侯府？”羅管事淡淡道：“上次往京城告狀的那個，剛回來，就被我們打斷了手腳，這壹輩子都要躺著過日子，莫非妳們沒有聽說過？”
　　韓毅大笑道：“我自然聽說過，難道羅管事今日想要打斷我的腿？”
　　他身邊村民立刻擡起手中的鋤頭扁擔。
　　楊寧忍不住湊近到顧清菡耳邊，低聲問道：“有人去京城告狀？”
　　顧清菡臉若冰霜，依舊是微微搖頭。
　　“韓毅不準備繳糧，妳們都是這個意思？”羅管事掃了壹掃，“他這個地頭是不想當了，妳們是不是連日也不想過了？”
　　“不交。”邊上立刻有人道：“這次我們壹顆糧食也不交。”
　　其他村民也都紛紛叫喊起來。
　　羅管事冷笑壹聲，擡手指向壹人，沈聲道：“妳出來，妳說什麽？”
　　那人被羅管事壹指，倒有幾分畏懼，但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出兩步，道：“我……我說我不交糧，該交的糧……！”他話沒說完，羅管事身後已經有壹人沖出來，擡手便往那村民的脖子上抓過來。
　　那村民吃了壹驚，他身材瘦弱，與撲過來的壯漢體型相差甚遠，條件反射舉起手中扁擔，那壯漢顯然練過，探手壹把就將扁擔抓在手中，用力壹扯，便將那扁擔扯過去，二話不說，舉起扁擔，對著那村民迎頭砸下來。
　　只聽壹聲慘叫，扁擔正中村民額頭，那村民身形晃壹晃，便即栽倒在地，頭破血流，村民都是吃了壹驚，有人顯出憤怒之色，但更多的人則是壹臉驚恐。
　　“住手。”韓毅厲聲喝道：“妳們要做什麽？”沖過去，想要看看那村民傷勢，身後幾名年輕人只以為韓毅是要上去拼命，熱血上湧，都是叫喊著跟隨韓毅沖過去，羅管事身後幾名壯漢也都沖過來。
　　楊寧眉頭緊鎖，他壹眼就看出來，羅管事帶來的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是練過幾下子，雖然不會有什麽高明的武功，但定然精於打架鬥毆這種事情，這些村民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果然那幾名壯漢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卻如同狼入羊群，手腳齊用，只聽得壹陣慘叫聲響起，片刻之間，五六名村民都已經被打倒在地，有人更是被折斷了手腳，躺在地上痛苦哀叫。
　　其他村民雖然滿腔憤怒，可是看到那幾名壯漢兇惡，壹時間倒也沒有幾人敢再沖過去。
　　韓毅身材高大，力量不小，他壹開始也沒想過要與那幫人動手，可是雙方動起手來，也無可奈何，見得壹名壯漢向自己撲過來，只能迎上去，同時抓住對方的手，糾纏在壹起，邊上壹名壯漢放倒兩名村民，見韓毅還在糾纏，抓起手中的扁擔，便要從背後照著韓毅腦袋砸下去。
　　他高舉扁擔，尚未砸落，卻感覺扁擔壹緊，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扁擔被壹股力道壹扯，脫手而去。
　　這人吃了壹驚，還以為是有其他村民過來，轉身去看，只見身後站著壹名十六七歲的青年，衣著與普通村民大不相同，那根扁擔正是被他奪走，壯漢大是驚訝，見得這青年看起來文弱得很，想不到他竟有那般力量從自己手中奪走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