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墨玉黑鯉

　　黑影聽齊寧稱呼自己為黑虎鯊，眼眸中顯出驚異之色，隨即發出笑聲，道：“秦兄，侯爺只此壹句話，就證明妳確實沒有看錯人。”擡起手，將臉上那蒙面巾去掉，露出壹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來。
　　火折子暗淡的火光之下，卻依然讓黑影臉上的輪廓十分清晰，他皮膚黝黑，只看樣貌，似乎只有三十四五歲年紀，但看眉宇間的沈穩，卻又似乎四十出頭，壹雙眼睛看上去十分犀利，精光滿滿，只看此人眼睛，便知是個精力極其旺盛的人物。
　　齊寧嘆道：“其實我很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秦月歌壹時沒有明白，顯出狐疑之色，齊寧道：“黑虎鯊既然在這裏，那麽幾天之前的捕鯊行動，自然是失敗了。”
　　黑影拱手道：“在下匪號黑虎鯊，貨真價實！”
　　“既然如此，那無名小島上的人又是誰？”齊寧苦笑道：“沈將軍親自設計了捕鯊行動，而且行動順利，壹戰成功，如今黑虎鯊的人頭還在東海水師大營……請問這海上到底有幾個黑虎鯊？”
　　“侯爺放心，整個東海，能夠讓東海水師日夜不寧的黑虎鯊，只有壹位。”黑影神情鎮定：“在下在東海這些年，倒也沒有聽說過還有另外壹個黑虎鯊。”
　　齊寧盯著黑影眼睛問道：“聽說真正的黑虎鯊身患隱疾，擔心手底下的人趁機反叛，所以要找尋壹處偏僻的島嶼養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黑影雙手攤開，淡淡笑道：“侯爺覺得在下身上有什麽不適嗎？”
　　“本侯還聽說，黑虎鯊襲擾沿海之時，劫持了不少大夫。”齊寧緩緩道：“其中有壹名姓胡的大夫，醫術頗為高明，被黑虎鯊留在身邊，作為貼身大夫，不知可有這回事？”
　　“海上的兄弟要活下去，難免會對沿岸有所騷擾。”黑影道：“不過侯爺可以派人調查，這兩年即使海上的兄弟登岸，是否有殘殺無辜的行徑？至若大夫，但凡有些能耐的也都是去往城中，豈會留在沿岸村落？在下卻是劫持了幾名行腳郎中，可以幫弟兄們治療壹些常見的疾病，至於醫術高明的胡大夫，東海確實有這麽壹號人物，但在下卻從無見過。”
　　“如果壹切如妳所說，那我是不是做了壹場夢？”齊寧嘆息道：“幾天之前，本侯親自參與了捕鯊行動，而且親眼看到了黑虎鯊和那位胡大夫的屍首。”
　　“在下知道前幾日東海水師有行動，卻不想竟然發生此等事情。”黑影嘆道：“原來在下已經死了！”
　　齊寧道：“如果按照官方的說法，妳確實已經死了。”
　　“朝廷既然說在下死了，在下還真是不好解釋。”黑影淡淡笑道：“我現在就算站出去告訴所有人，那位沈將軍的計劃並未成功，只怕朝廷和百姓也不相信。就算是海上的那些弟兄，也並非人人都見過我，所以東海水師放風出來，黑虎鯊已經死了，大家都會信以為真。”
　　齊寧點頭道：“沒有幾個人見過真正的黑虎鯊，所以沈將軍精心策劃的計劃，殺死的就是黑虎鯊，朝廷很滿意，百姓很歡喜，就連妳手下那些兄弟也是人心惶惶……妳站出來告訴大家沈將軍殺錯了人，朝廷也只會覺得這是海匪拙劣的手段，無非是要安撫海上人心。”
　　黑影嘆道：“所以我只能是死了，想解釋也沒有辦法。”盯著齊寧，問道：“既然如此，侯爺為何會相信在下就是黑虎鯊？”
　　“我並非相信妳是黑虎鯊，而是我相信上次捕鯊行動實在是太過順利了。”齊寧嘆道：“黑虎鯊剛好生病，在他身邊剛好有沈將軍的奸細，而且其中壹名奸細恰好與那位胡大夫交好，因此而打探出黑虎鯊隱蔽孤島養病的消息，就連最後行動的時候，本來可以作為人證的胡大夫也意外被殺……雖說無巧不成書，但巧合太多了，總是讓人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黑影道：“所以侯爺之前就懷疑那位沈將軍的行動疑點重重？”
　　“妳如果真的死了，沈涼秋沈將軍會是朝廷的功臣。”齊寧道：“他會受到朝廷的封賞，而且前途無量，可是……如今妳既然還活著，那沈將軍該怎麽辦？那座小島上為何有黑虎鯊和胡大夫的存在，難道這些都是妳黑虎鯊設計好，故意讓沈將軍立下大功勞？莫非沈將軍在稀裏糊塗之中，就立下了大功？”
　　“沈涼秋號稱東海水師第壹智將！”壹旁的秦月歌忽然道：“淡臺大都督對沈涼秋器重有加，實際上自從淡臺大都督上任之後，東海水師的軍略，壹直都是沈涼秋在旁制定，但沈涼秋為人低調，朝野都知道淡臺炙麟，但對沈涼秋所知卻是極少，這也正是沈涼秋聰明之處。”
　　齊寧“哦”了壹聲，秦月歌繼續道：“所以卑職很難相信，以沈涼秋的為人，在沒有掌握壹項計劃的所有細節之前，會輕舉妄動。”
　　齊寧笑道：“秦法曹，聽妳話的意思，竟似乎沈將軍知道被斬殺的黑虎鯊是假的，我沒有聽錯吧？”
　　“侯爺也說過，捕鯊行動自始至終，不但是沈涼秋壹手策劃，而且順利的匪夷所思，侯爺睿智，自然能夠看出這中間的蹊蹺。”秦月歌神情肅然。
　　齊寧略壹沈吟，才道：“先不提沈涼秋是否知道所殺的黑虎鯊是真是假。”看向黑影，問道：“如果妳是黑虎鯊，那麽在大都督自盡之前，妳是否真的秘密約見過大都督？”
　　黑影點頭道：“大都督自盡前壹夜，確實與在下見過面。”
　　“大都督見過妳之後，次日晚上就懸梁自盡，黑虎鯊，妳到底對大都督說了些什麽？”
　　黑影拱手道：“侯爺，在下可以用人頭擔保，大都督絕不可能自盡。如果壹切順利的話，現在的東海已經是另壹番局面，只能說是在下低估了那夥人的手段，也高估了淡臺大都督的能耐。”
　　“這話是什麽意思？”齊寧皺眉道：“妳說的那夥人，又是指哪夥人？”
　　黑虎鯊肅然道：“侯爺，在下冒昧問壹句，淡臺大都督過世，到目下為止，誰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只要是淡臺大都督的敵人，都算是受益者。”齊寧看著黑虎鯊眼睛道：“甚至妳黑虎鯊也不能說不是受益者。”
　　黑虎鯊搖頭道：“侯爺所言，恰恰相反，在下不但不是受益者，而且還是受害者。”目光深邃，緩緩道：“如果大都督沒有死，那麽在下和手底下許多兄弟，應該都已經順利接受招安。”
　　“招安？”齊寧皺眉道：“難道那天晚上妳去見大都督，是為了招安之事？”他語氣之中，略帶懷疑。
　　黑虎鯊正色道：“當晚所談諸事之中，接受招安便是其中壹項。而且大都督當晚就答應了在下的要求，接受我等的投誠。”說到這裏，從懷中取出壹只黑色小包裹，將那小包裹丟給齊寧，齊寧探手接過，從裏面卻是取出壹只墨玉玉佩，那玉佩乃是鯉魚形狀，通體烏黑，乍壹看去，卻是壹條黑鯉。
　　“這是何物？”齊寧有些詫異。
　　黑虎鯊道：“侯爺仔細看魚尾，那裏有壹處記號，雖然很小，但以侯爺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來。”
　　齊寧握住那墨玉黑鯉，秦月歌卻已經重新亮起火折子，湊近到齊寧邊上，齊寧仔細瞧了瞧，這才發現，在魚尾的波紋之中，還真有壹個極小的記號，明顯是雕刻而成，只不過這墨玉黑鯉本就不大，那記號更是小的可憐，雖然肉眼勉強可以看出有印記，但到底刻的是什麽，壹時間還真是看不明吧。
　　齊寧皺起眉頭，看向黑虎鯊，眼中顯出疑問，黑虎鯊已經解釋道：“侯爺如果將此物送到皇宮造辦監，相信造辦監的人立馬就能認出來。”
　　“妳是說……這是宮中之物？”齊寧立刻明白過來。
　　黑虎鯊道：“正是。這墨玉黑鯉是先皇帝賞賜給金刀老侯爺之物。鯉魚對海上人來說，乃是祥潤之物，金刀老侯爺當年立功受賞，這墨玉黑鯉便是其中壹件賞賜之物。淡臺炙麟接任大都督之職後，金刀老侯爺將這墨玉黑鯉賜給了淡臺大都督，按照大都督的說法，這些年來，墨玉黑鯉從無離開他的身邊。”
　　“既然從無離開大都督身邊，為何又到了妳的手中？”齊寧皺眉道。
　　“除了大都督親手拿出來，誰又能從大都督身上得到此物？”黑虎鯊正色道：“侯爺，這是那天晚上大都督交給在下的東西，也是以此為信物，向在下保證絕不會失信於在下。”
　　“大都督將如此重要的物事交給妳，是為了向妳保證不會失信於妳？”齊寧凝視黑虎鯊眼睛，壹字壹句道：“黑虎鯊，妳又有何能耐，能得到大都督的信任，甚至給妳許下承諾？妳既說要向朝廷投誠，接受招安，那麽先前卻為何屢次與東海水師為敵？據我所知，妳手上可是沾了東海水兵的鮮血，大都督那般輕易就寬恕妳？”


第十壹卷 犁庭掃穴鎮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