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猝不及防
金屋藏嬌[穿書] by 狐貍不歸
2024-3-7 20:29
辰時剛過,周姑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準備叫醒容見。
外面的天色很亮,屋子裏靜悄悄的,周姑姑才走了幾步,就見帳子掀起壹半,有人從裏面走出來了。
那人卻不是容見。
周姑姑楞了壹下,看到明野站在床邊,他的身影高大,將床內床外隔絕開來,似乎成為了兩個世界。
周姑姑只能透過不大的縫隙,看到散亂在枕邊的烏發,壹截雪白的腕子拽住了明野的手。明野在外征戰多日,皮膚不能算黑,但與容見相比,膚色差別就很大了,黑白分明,看起來卻莫名的合襯。
明野轉過頭,知道有人進來了,聲音放得很輕:“他還在睡。”
周姑姑停在原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雖然容見早就告訴她,明野知道實情,但是當這壹幕真的發生在面前,周姑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了片刻,終於低聲道:“殿下定了半個時辰後要議事,大臣們陸陸續續的來了。”
總不能叫人離開。
明野俯下.身,猶豫了壹下,還是很輕地把容見的手撥開。
大約是察覺到明野將要離開,容見心中若有所失,就像是在夢中跌了壹跤,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
明野解釋道:“外面有大臣來了,說是準備議事。”
頓了壹下,又道:“妳繼續睡,我去辦吧。”
容見“哦”了壹聲,慢半拍地意識到這件事。他收到消息,明野已經回程,按照腳程來算,也快到上京了,但不是今日,便想著早點把事情做完,留出時間。
他想了壹小會兒:“那就妳去……記得拿我的腰牌。”
細算下來,容見不過睡了壹個多點時辰,嗓音有些含糊,又啞又甜:“我的腰牌放在哪來著?”
又撐著手肘,想要起身找。
明野按住了容見:“我自己找。妳能放的就那麽幾個地方。”
關門之前,這是周姑姑聽到的最後壹句話。
聽到關門的聲音,容見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剛才房間裏還有別人。
他呆了壹下,被明野攔腰抱在懷裏。
容見的臉很熱,他的手腳修長,但明野的身量更高,肩寬背挺,蜷縮在明野懷裏的時候,也不顯得逼仄。
明野很低地笑了笑:“我不在的時候,有這麽勤勉嗎?”
容見用臉頰蹭了蹭明野的下巴,很依戀的樣子:“妳不在,又沒辦法談戀愛,不上班還能做什麽呢?”
這麽說好像也沒什麽錯,明野道:“嗯,那今天可以繼續睡。”
*
花廳之中,圓桌邊圍了十幾個臣子,有壹多半發須花白,也有幾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是容見按照不久前江南賑災的功績提拔上來的。
周姑姑派人送了熱茶和點心來,眾人略墊了肚子,低聲交談著,等待著容見的到來。
所以門口壹傳來聲音,眾人起身,正準備行禮的時候,卻看見是身著常服的明野。
花廳裏噤若寒蟬,在場之人都楞住了。
怎麽會是明野?
在此之前,明野也不是沒有替長公主代為出席某些場合,但現在畢竟不同了,眾所周知,那時候明野與駙馬之間,只差壹個名頭罷了,他是實質意義上的駙馬。
明野走了進來,閑庭若步壹般,他解釋道:“殿下身體略有不適,所以讓我來暫時處理事務。”
沒人說話,明野走到主位邊,拾起擺在桌案上的折子,隨意問道:“怎麽,不行嗎?”
說這句話時,明野的語調沒有什麽起伏,和在太極殿下達屠戮世族的命令時,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何況他這次回來,也是先打敗了羴然人,再設下陷
阱,鎮壓了鎮西軍,當場斬殺主將,其余人等,壹律按照律法治罪,沒有再給大胤留下後顧之憂。否則鎮西軍逃了出去,這樣壹個流散的軍隊,在大胤境內亂竄鬧事,想要平亂也要費壹番力氣。
這麽看來,容見雖為禮法血緣上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明野卻有功高蓋主的嫌疑。
孫端方勉強打了個圓場:“大將軍為國分憂,篳路藍縷,平定邊疆,立下不世之功,著實是臣等之楷模。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的京,微臣竟沒能出城相迎,實在是失敬。”
明野落了座:“無妨。為殿下辦事才是要緊事。”
眾人面面相覷,但明野的腰間系了容見的腰牌,證明所言不虛,加上首輔崔桂也不出來說話,只好就這麽將就糊弄下去了。
按照道理來說,明野是外將,對朝廷上的內務,應該不怎麽清楚。但眾人所報之事,所奏之言,甚至連官員所在派系,他都無壹不清楚,著實讓人壹驚。
明野只是壹件又壹件批復答閱。
如果是在以前,他不會這麽做。而現在則不同,容見的身份暴露,他們之間的婚事變得破朔迷離,明野反而要用這種方式來顯露自己的不同。
這麽談了壹個半時辰,快要到中午的時候,明野站起身,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得到否定的答復過後,明野就恍若無事發生壹般走了出去,留眾人在花廳中,摸不著頭腦。
在場的人都沒琢磨出來是個什麽意思,長公主的事,明野代為處理,如果是夫妻,倒也說得過去,但也有逾矩的嫌疑,畢竟是與權力有關的事。但現在長公主恢復真實身份,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世上豈有這樣的兄弟情,這樣的君臣之義,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有人道:“我看著殿下與這壹位,之間的關系似乎與旁人很不同。自古以來,斷袖之癖也不罕見啊。”
另壹人的聲音更低:“契兄弟之說……似乎也……”
“即便如此,也是該娶妻生子,不能擺在明面上吧……”
有人打斷了他的話:“慎言慎言,小心為上。”
這麽打了壹會兒啞謎,有人又問:“首輔,殿下敬您為老師,您就不,不勸壹勸嗎?”
崔桂兀自整理著文書:“這是殿下的私事,我是臣子,怎麽好談?”
其實是早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是無法阻止的,即使與禮法不合,又有什麽關系。如果他這壹生,照著禮法行事,也不會任由眾人唾罵,站在這裏了。
壹個明面上完全遵守禮法的皇帝,不壹定是對黎明百姓有幸。而容見會成為壹個好皇帝,明野則是最好的輔佐之人。
明野像壹把刀。但即使他再鋒利,也是壹把屬於容見,為他劈開壹切的刀。
利刃有刀鞘,便不會傷人。
*
明野回來之後,容見緊繃的心就完全松懈下來了,明野也幫他分擔了很多政務,空閑的時間很多。
容見不用每日忙碌上班,偶爾也可以摸壹摸魚。
時至春末,園子裏的花開得很好,容見喜歡將待在外面曬太陽,桌案上擺兩支新摘的花。
今日也是如此,長樂殿沒有外人,他也沒有別的要緊事要做,因為貪圖方便,隨意穿了條裙子,外面罩著件短褙子,也沒著履襪,裸著腳走在廊下,沒有什麽顧忌地坐著,半透明的紗裙垂在腳背,隱隱約約地擋著光。
明野站在他的身邊,倚在朱紅的柱子上,低著眉眼,同他說著話。
容見半垂著眼,想了壹會兒:“我的生日是春天。”
也許是家人很少的緣故,容見對於生日並不看重,他也不想操勞的外祖母為了自己的生日費心,但是莫名其妙的,忽然想起了這些。
明野應了壹聲
,他問:“是哪壹天?”
容見的手撐在壹邊,歪著腦袋:“到時候壹起過吧。妳想去哪?”
明野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容見,過生日的是妳,妳喜歡才行。”
容見看著明野,緩慢地眨了壹下眼:“我……只要和妳壹起,哪裏都可以。”
這是他的真心話。穿書的兩年多裏,除去最開始的幾個月,他每壹天都可以和明野待在壹起,剩下來的時間並沒有很多。但那時候他對明野有所防備,甚至很想遠離,浪費了很多時間。
而現在好像沒有別的人或事阻礙他們了。
容見只希望他們可以像每壹對普通的情侶那樣,過壹個很平常的生日,享受簡單卻不能替代的快樂。
容見是這麽想的。
然後,他就那麽猝不及防地倒下,沒有任何征兆的。
明野很著急地彎下腰,接住了往前栽去的容見,沒讓他真的倒下去。
容見倒在明野的懷裏,他的身體被溫暖的日光曬得很熱,皮膚很柔軟,神情寧靜,臉頰是緋紅的,就像每壹次困倦後的入睡,只是怎麽都叫不醒。
又壹次。
明野壹時間有些恍惚,他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刻,無能為力,連方向都沒有。
明野叫了容見很多聲,他將懷裏的容見抱得很緊,像是很怕失去。明明是這樣爛漫明亮的日光,容見卻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圓月,那些很美麗卻虛幻的東西,想要撈起,卻總是會從掌心流逝。
他不知道做什麽才能讓容見醒來,亦或是容見為何會睡去。
會有上次的好運嗎?
明野也不知道。